兔免免在路上

【9】

 

蓝忘机早起洗漱完毕，整理好仪容就去膳房取早膳，回到静室的时候，见那人竟然已经起床了，此刻正披散着头发蹲在兔窝前举着胡萝卜喂食。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魏无羡微微勾起的嘴角，少有的带着一丝温柔的味道。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头冲他微微一笑，道：“蓝湛，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我好饿。”

他轻声应着走到木廊内，将菜肴从食盒内取出摆放在案牍上。魏无羡笑吟吟地走过来坐到他对面的蒲团，端起鱼肉汤喝了一口。

“小心烫。”

“唔，不烫不烫。”

蓝忘机看着他此刻未束发的样子目光变得愈发温柔，自怀中取出一条红色发带，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俯下身伸手将其三千青丝拢起来，束成高高的马尾辫，这才颇为满意地坐回原处，提筷吃饭。

魏无羡全程都十分配合地眯着眼睛由着他帮自己束发，结束后还走进里屋照了照镜子，才蹦蹦跳跳地跑回来，坐在蓝忘机旁边，两眼满是崇拜的目光，道：“蓝湛，你真厉害！你束的发我都好喜欢，以后你天天帮我束发怎么样。”

那人柔声道：“好，先吃饭。”

他这才坐回去，见瓷碗里已经高高落起一座小山。显然那人趁自己不在又给他夹了一堆菜，颇为无奈地摇着头，提筷缓缓地吃着。两个人都十分默契的闭口不提昨晚他为何会睡到隔间的床上去。

早膳过后，魏无羡又在静室里逗弄着兔群，蓝忘机静坐在木廊内神情专注而温柔地看着他，依旧没有去兰室监学的打算。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光没持续多久，就被突然出现的蓝启仁打破了。

蓝启仁见蓝忘机两日都没去兰室监学，心里有些担心，这才寻到静室想一探究竟。谁知一进静室的院门，就见一人穿着蓝家的校服，束着高高的马尾辫，抱着几只兔子趴在草地上来回翻滚。他以为是哪位不知规矩的门生前来打扰自家侄子的清修，慌忙开口斥训道:“不成体统！！”

魏无羡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骂惊到，回头看去，见蓝启仁气的胡须直颤，忙放下兔子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向人行礼。

这时蓝忘机已经走到蓝启仁面前，微微弯腰作揖道:“叔父。”

蓝启仁被眼前这人惊到了，睁大了双眼看着魏无羡，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你，你……”

蓝忘机回头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进去，转过头又和蓝启仁低低解释着什么。

他没听清都说了什么，只听到蓝启仁一声怒吼，“岂有此理，真是荒唐！”

没多久蓝忘机就走进来，依旧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魏无羡的心却七上八下的，毕竟他这一世臭名在外，世人早已容他不得。蓝家人能收留温苑他都已经很惊喜很知足了，不奢求蓝家会再接纳他这么一个歪门邪道。

他原本想不告而别不再连累任何人，却又舍不得蓝忘机，正犹豫间，那个人好似猜到了他的心思，三步并做两步走近一把抓住他的手，道:“魏婴，你别走。”

魏无羡垂下眼帘，踌躇道:“可是蓝湛，我……”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那人道:“你答应过，不会走。”

他这才敢抬眼去看他，见到那对琥珀色的眼眸，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轻笑一声，“我有说我要走吗？蓝湛，你看你这个样子哈哈哈。”

那人嘴角一抿，甩开他的手，侧过身去颇为不满的问道：“好笑么。”

这语气太过熟悉，魏无羡立刻联想起上次这个人被他无意间的玩笑气到的样子，立刻噤声敛去笑意，凑近那人，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呵气如兰，讨好道:“不好笑，不好笑。你别气嘛，看看我看看我。”

那人这才大发慈悲的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鼻翼相贴，唇与唇之间只有半指距离。

闻着这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近距离观察着这人俊俏的眉眼，魏无羡只觉微微有些恍惚，身体也渐渐发烫，像是害了什么病一样。

刚想张口说什么，那人的唇瓣已经贴过来，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主动打开了牙关，软舌已经迎了过去。

这下意识的身体反应，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惊得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那人顺应将他揽入怀中，抵在墙边，温润的巧舍不断在他口腔内肆意略夺，时不时轻轻挑逗一下他的粉舌，勾的他浑身一颤，体内渐渐燃起一股燥热难耐的欲火。

魏无羡惊到了，心道：“为何我会对蓝湛如此渴望，莫非我，喜欢他？”

那人仿佛察觉到他此刻分神了，抓起他垂在两侧的手叠放在一起压在墙上，吻的更加霸道更加深入，吻得他只觉头昏脑胀双腿发软，就在已经快要窒息时，感觉到下唇被人轻咬一下，这个绵长的吻终于结束了。

蓝忘机气喘吁吁地抱着他，头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这时，听到一声低低的呢喃，“蓝湛……百凤山那次……是你吗？”

蓝忘机心里一颤，身体也僵直起来，硬着头皮回应道:“嗯。”

“魏婴，我……”
“你喜欢我？”

 

魏无羡突然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人，面颊红润得仿佛盛开的桃花，炽热的视线直直逼近那人的内心，像是在寻求着什么答案。

蓝忘机抓起他的手，按压在自己的心口，用已然失控的心跳回答了这个问题。

魏无羡目光中带着些许诧异，又有一丝难以置信，终于逮到夺走他初吻的这个人后，丝毫不介意不气恼，反而很兴奋，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眨了眨眼，心道：“蓝湛，他喜欢我。而我好像...也喜欢他？”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像有千万只飞虫乱做一团嗡嗡作响一般，下体已然苏醒的某处再一次提醒了他一个事实——你不是猫身进入发情期，是你的身体十分渴望着这个人。

见他惊慌失措又有些茫然的样子，蓝忘机轻叹一声将人揽入怀中，下颚抵着他的头，轻声道:“魏婴，对不起。”

怀中人纷纷扰扰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打断，他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那双琥珀色眼眸，终于读懂了这人眼底那抹十分复杂的，一直未理解的情愫——那是这个人对他的万千情意，此刻已经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他看着那人水光润泽的唇，咽了咽口水，体内的欲望依旧在疯狂增长着，像是顺应了本心，对准那对嫣红的唇瓣，迎了上去。

感到那人身子一顿，随之收紧了放置于他腰间的双手，热烈地回应着他的献吻。

此时此刻，千言万语敌不过这轻轻一吻，无声胜有声地诉说着那绵延不断的情意。

两个人紧紧纠缠在一起，吻的忘情而放肆，蓝忘机搂着他在空中转了一圈，复而将人抵在门柱上，正是双舌纠缠得难舍难分时，一声轻咳打断了欲火焚身的二人，齐齐转头看去，见蓝曦臣侧身站在木廊内，手刚刚从唇边收回，视线刻意躲避着望向了远方。

蓝忘机回过头，抬手从容地整理着两个人凌乱的衣裳，耳垂泛起一抹淡淡的粉色。

魏无羡剧烈起伏的胸脯与微微红肿的嘴唇无时无刻不在挑逗着他的欲望，他深深呼吸一口气，轻拍一下那人的肩膀作为安抚，走出去站到蓝曦臣身边，行礼道:“兄长。”

蓝曦臣微微颔首，目光带着些许赞赏，又转而对刚走出来的魏无羡微微一笑，态度谦和有礼道:“魏公子，你不必如此拘束，以后就把这当做自己家，可以随意一些。”

魏无羡想起蓝家那厚厚一沓家规，心道：“别，我不敢，也随意不起来。”

 

蓝曦臣又道:“只不过魏公子你回来了这件事不得张扬，也不能传播出去，我建议以后切莫在他人面前显露真身。”

言毕，又转过身对蓝忘机道:“叔父已经默许你们的事，只要闹的不过分他不会再出面。对了，忘机，叔父交代，你若不想分开，可以让魏公子化作猫身陪你同去兰室监学，这样也比较稳妥。只是，魏公子以后不能再进叔父的书房了。”

“忘机知，谢过兄长。”

蓝曦臣最后这句话是对魏无羡说的，他微微有些懵，没懂这兄弟两在打什么哑谜，问道:“等等。蓝湛，蓝老先生……同意咱两什么事儿了？”

蓝曦臣闻声微微一滞，转而去问自家弟弟，“忘机，你们还未……”

蓝忘机匆匆打断道:“不急。”

蓝曦臣神情复杂起来，追问道:“那他可知……”

蓝忘机继续打断道:“不知。”

蓝曦臣甩了下衣袖，视线在二人脸上扫视一番，无奈道:“罢了，随你。”

魏无羡更不懂了，这两个人此时此刻明显在讨论着自己，但是没有一句是他能听懂的。

想起上次在冷泉边，蓝曦臣那句“忘机，有些事你不说魏公子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就觉得蓝湛好像瞒了自己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可又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听着两个人又一次在他面前打着哑谜，忍不住想去追问清楚。

可是蓝曦臣挥挥衣袖已经走了，蓝忘机对他说要去见一面叔父，也走了。

独留他一人在静室，不断思索着这兄弟俩刚刚打过的哑谜，心道：“难不成蓝湛的心思，他叔父早就知道了？难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时，一阵温和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他侧过头瞧去，见蓝曦臣不知为何折返回来，对他莞尔一笑，道:“忘机不在吗？”

“他去兰室了。”

蓝曦臣点点头，道:“魏公子可否有空，随我去一个地方。”

魏无羡站起身，道:“劳烦泽芜君带路。”

蓝曦臣将他领到龙胆小筑，沏壶苦丁茶给他倒了一杯，淡声讲诉着蓝忘机幼年的事，也将不夜天后那人黯然回来领罚，尽数承受三十多道戒鞭，却依旧执拗地要护他周全的往事娓娓道来。

 

魏无羡低垂着头，紧紧咬着下唇，每听一句心就下沉一寸，背上也随之传来一阵阵蚀骨的疼痛，像是感同身受那人当初所承受的痛苦一样，不断渗出的冷汗已然浸湿了衣襟。

蓝曦臣又道:“忘机醉酒那次，你应该还未清醒过来，他发了疯一样在仓库里寻找着什么。我问他到底找什么，他嘴里一直念着‘笛子，笛子’。我给他找出来几支，他都不满意，将之扔在一旁。后来看到温家的烙铁，眼睛一红，抓在手里将其印在心口上。”

“魏公子，我从未见过忘机这个样子。能让他执念深入骨髓，疯魔至此，从始至终，只有你。”

魏无羡微微睁大眼睛，想起那天，那个人尝了一口天子笑后，将偷喝酒的他放回猫窝，十分自然的走了出去。等这人回来时，却被蓝曦臣按在塌上，胸前还有一个猩红的烙印。

心狠狠揪着，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身体也随之微微发抖。

蓝曦臣看着他，又道:“魏公子，这些事，如若我不说，忘机一辈子也不会和你提及。只是，我见你二人分明已经……已经如此。希望你能清楚你的心，郑重的做出选择。算是我做哥哥的私心，忘机真的已经承受了太多，我于心不忍……”

魏无羡忽而抬头，泛红的双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声音微颤却又无比坚定，道：“泽芜君，我清楚，我很清楚。”

他此时此刻特别想见到那个人，见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见到那双殷殷红唇，贴过去，告诉他，蓝湛，蓝湛，其实我也喜欢你。

这时胸前被红线穿起的玉珠闪烁起来，珠身随着亮光增强也愈来愈烫，魏无羡仿佛听到有人在不断地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慌忙起身奔了出去，刚刚跑出龙胆小筑，就见到一抹白衣矗立在玉兰树下，手里举着一个玉铃铛，低垂着头。听到这边急促的脚步声，那人抬起泛着血丝的双眼，徐徐望来，身子微微一动，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让他十分心疼。

在阳光的衬托下那人的脸愈发的白皙，像冰山上最晶莹的那一捧白雪，冷的仿佛要结出冰来。泛红的双眼使这个平时看上去无欲无求谪仙不凡的人儿沾惹上一丝烟火气，孤孑落寞的身影带着些许复杂的感情，看上去竟让人觉得有些危险可怕。

 魏无羡的心狠狠揪做一团，抬腿狂奔过去，瞬间挂在那个人身上，紧紧搂着他，身体微微颤抖着，激动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蓝忘机哑声道:“魏婴……”

 他搂紧那人的脖颈，声音沙哑地道:“蓝湛，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那人身形一颤，呼吸也随之有些凌乱，低磁的声音如附耳呢喃，随着晚风轻轻吹进他的心里，瞬间荡起惊涛骇浪。

“我知道。”

“我也是。”

蓝曦臣站在院落内，看着院外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微微一笑转身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晚风徐徐吹过，吹乱了二人的发丝，不断在空中轻舞着缠绕在一起，就像他们此时此刻纠缠在一起的粉舌，混合着浓浓的情意，将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化为一道旖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