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猫枕桃笙木叽床 5
【5】
蓝忘机提着食盒回到静室院落，一进院门，就见原本应该乖乖躺在兔窝里的兔子们全部慌乱地分散在院落不同的地方，白绒绒的身躯各自藏在不同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草地上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猫蹲坐在院落正中央，此刻正飞身一跃扑到离他不远处的一只白兔身上，一白一黑两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在为一根胡萝卜的归属权打架。
他心知肚明这个人并不喜欢吃胡萝卜，和兔子抢食无非是被自己关在静室出不去实在无聊得紧了，所以从兔子身上找乐子。想到黑猫孤零零地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偏偏那人还是一副颇爱凑热闹的性子，心软了下来，挥手将静室的禁咒解除了。
“魏婴。”
蓝忘机走过去将黑猫从白兔身上提起来，微微摇了摇头，将其抱在怀里走到静室外的木廊内，坐在案牍旁的蒲团上，打开食盒，拿出一盘枇杷，挑了一个果肉饱满的剥好皮，放在掌心里递到黑猫面前。
黑猫瞧见后，果然抬起两只前爪将枇杷紧紧压制在掌间，张嘴咬了一口，边吃边伸舌头舔舐着嘴边沾上果肉汁液的绒毛。蓝忘机低着头，浅色的眼眸里不觉间已然生出几分柔情，温柔地抚摸着猫咪毛绒绒的身躯，低声道：“慢点吃，还有。”
魏无羡吃光了一个枇杷，又舔了舔那人沾上些许枇杷汁液的掌心，舒适地伸了个懒腰，问道：“蓝湛，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往常不是晚膳才回吗？”
蓝忘机剥着枇杷皮的动作迟缓下来，他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想起那只孤雁孑然的身影，脑海中一闪而过黑猫孤独地趴在兔窝里等他回来的样子，这才低下头去看他，柔声道：“怕你闷。”
闻言，黑猫微微一怔，心莫名就开始悸动起来，平静的心湖瞬间泛起层层涟漪，骤然翻滚出几道浪花。他抬头看去，见那个人始终垂着眼帘动作轻柔地剥着枇杷，剥好后再次放到掌心递到自己面前，示意他吃。
魏无羡这才发觉，蓝忘机一直在喂他吃枇杷，自己却一口未动。心中不由得起疑道：“难道，蓝湛是特意回来给我剥枇杷的？”
如此想到，他不禁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人，只见这人嘴角的弧度有微微上扬的趋势，目光中藏不住的柔情不由得使他看痴了。须臾，魏无羡回过神来，动作有些机械地继续吃着果肉，心里开始嘀咕着：“为什么我感觉我好像被这个小古板给迷住了？”
“魏婴，你今天....入梦了？”
“嗯？嗯。你怎么知道？”
“你梦呓了。”
“啊？我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好的言论？蓝湛，如果我说了什么你千万别生气。”
听到魏无羡颇为心慌的语气，蓝忘机低下头，侧眸去看瓷盘里鲜嫩的枇杷，微微出神，像是想起来什么伤心往事一样。他沉默了许久，喃喃道：“你说，让我带你回姑苏。”
黑猫身子一僵，口中的枇杷随之掉了下来，滚动一圈停在蓝忘机靴旁。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想起梦中的情景，问道：“蓝湛，你当初...为什么那么执拗于带我回来。”
“鬼道损.....”
“你还是老样子。”
魏无羡匆匆打断他的话，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叼着散落在一旁的枇杷送到躲在不远处的兔子面前。那人见黑猫有意无意地拉开了距离，面色一沉，抿起嘴唇十分识趣地没再说话，眸间那抹柔情也淡了几许，凭白生出几分悔意与懊恼。
似是见兔子并不理睬自己殷殷送去的枇杷，黑猫颇为不满地抬起后爪踢了白兔一脚，这才重新跃到蓝忘机怀里。
见这人此刻神情落寞无比的样子，心底一紧，联想到梦中这人满脸尽是藏不住的关怀，便蹦到肩上蹭了蹭那人的脸，安慰道：“蓝湛，你其实是怕我控制不住，做出来一些连我自己都后悔的事，并未是厌恶我想处罚我，对不对？”
蓝忘机这才抬眸去看他，低低应道：“嗯。”
“你看，你还是老样子，如此不善于表达。要不是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还真的以为你恨透了我这个邪魔歪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呢。”
“我没有。”
“我知道。蓝湛，你真的....很好。”
魏无羡说地坦坦荡荡，明亮的眸子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照亮了蓝忘机孤寂黑暗的夜空。
他看着黑猫，眼底再次泛起一抹暖意。抬手将其抱起来揣进怀里，枇杷也都收进了食盒里，站起身掸去身上的灰尘，道：“带你出去走走。”
黑猫立刻从他怀里钻了出来，露出圆鼓鼓的脑袋，兴奋道：“好啊好啊，天天闷在静室我都要憋死了。”
出了静室，黑猫就从蓝忘机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在他前面蹦蹦跶跶地领着路，一会追着蝴蝶四处乱跑，一会怡然不动地盯着花枝上的螳螂看上半晌，一会又叼着一枝花去掏树下的蚂蚁洞。
那人始终慢悠悠的跟在黑猫身后，冷峻的面庞在夏日里也带着些许冰霜，眼底覆着一层浓浓的蜜意，隐约间好似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黑猫到处撒欢。
就这样跟着黑猫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兰室。魏无羡看见远处那些穿着蓝家校服头系抹额的门生，立刻跑回蓝忘机身边，跳到他身上窝在肩头装的十分乖巧。那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微风徐徐吹来，吹乱了他的发丝，抹额也跟随着风向在空中肆意飘荡，有意无意地在黑猫眼前乱晃。
魏无羡觉得心底痒痒的，终是没忍住，抬爪去勾那条抹额，咬住其末端，两爪并用不断地撕扯起来。
蓝忘机伸手收回抹额，整理好微微凌乱的发丝，将黑猫抱在怀里继续在云深不知处悠闲地散步。偶尔有风轻轻吹过，抹额再次被吹到魏无羡面前，他看了一眼那人，趁他不注意又叼起抹额两爪并用不断地折腾着玩。
沿路经过几个蓝家门生，众人均诧异地看着蓝忘机抱着一只黑猫一本正经的散着步，忍不住低头接耳起来。
“含光君还真是喜欢这只猫，走到哪带到哪儿。”
“何止啊，你看那黑猫玩的是什么。”
“抹额！那只黑猫在咬光君的抹额！”
“对啊，含光君居然没有反应，就这么任由那只猫叼着玩。”
“含光君太宠溺这只猫了，可是那毕竟是抹额啊，其他旁的也就罢了，我们家抹额明明是......”
一声轻咳打断了窃窃私语的几位门生，众人抬眼瞧去，见蓝曦臣端庄的站在他们身后，此刻正冲着不远处抱着猫散步的蓝忘机浅浅的笑。
蓝曦臣扫了一眼门生，众人立刻会意纷纷作揖离去。他笑着走到自家弟弟身边，扫视一眼缩在怀中玩抹额玩得兴起的黑猫，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个人并着肩心照不宣的一同朝寒室走去。
进入寒室外间，蓝曦臣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些云梦特有的自制小鱼干。他打开牛皮纸，将鱼仔尽数推到黑猫面前，笑道:“素来听闻云梦水货鲜美，名扬四方，这些还是上次路过匆匆买的，幸好还留了些，想必魏公子定会喜欢。”
黑猫自他打开牛皮纸的一刹那已经直起了身子，黝黑的鼻子不断在空中耸动着，努力闻嗅着诱人的香味。这厢已从蓝忘机怀里跳出来，蹲坐在案牍上头埋进小鱼堆里吃的津津有味。似是为了感谢蓝曦臣的盛情款待，魏无羡道着谢安静的享受了一会美餐，尔后，还卧在前者怀里，伸了个懒腰。
蓝忘机垂下眼眸看着蓝曦臣抚摸着黑猫的绒毛，黑猫还舒服的露出来肚皮在后者怀里蹭来蹭去，面色沉了几分。
两人不咸不淡地交谈着，临近晚膳时分，微风频频穿堂而过吹起二人漆黑的发丝，带着发间的抹额也随之摇摆。黑猫盯着在他面前飘来飘去的抹额，突然起身一扑，将蓝曦臣的抹额叼在嘴里，爪子不断在空中挥舞着。
蓝曦臣立刻伸出手从黑猫嘴里夺回抹额，瞥了一眼正襟危坐在对面的人，言语间带着淡淡愠意，道:“魏公子，你好似很喜欢玩抹额。方才来时忘机的抹额被你咬了一路。”
“呃……”
黑猫颇为害臊地舔了舔前爪，老老实实地缩在怀里不动了，解释道:“对不起，泽芜君，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抱歉，蓝湛，弄脏你的抹额了。”
“无妨。”
蓝忘机小口轻酌着杯中的苦丁茶，神情仿佛在说，我已经习惯了，一切随他去吧。
蓝曦臣将黑猫抱起来放在一侧的蒲团上，低着头轻掸去身上的猫毛，问道:“魏公子，你可知姑苏蓝家抹额的含义？”
魏无羡蹦到案牍上又叼了一条鱼仔，答道:“不是为了规束自我吗？”
蓝曦臣掸完身上的猫毛，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自家弟弟，见那人悄无声息地避开了视线，笑道:“魏公子有所不知，蓝家抹额只有命定之人才可触碰。所以，请恕在下刚刚无礼了。”
只听‘啪嗒’一声，黑猫口中吃了一半的鱼干应声掉落在地。
瞬间，他感到耳边像有千万只蜜蜂飞舞盘旋一样嗡嗡作响，心脏也随之猛烈地跳动不止，眼前不断浮现起往日不经意间撩拨胡扯小古板抹额的画面，连自己什么时候被人抱回静室的都不知道。
蓝忘机见黑猫木讷讷地样子像是丢了魂似得，有些担忧，正想开口解释，却听他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日射箭比赛，我扯了你抹额后你那反应都要把我杀了，还因此中途退出了比赛。原来是这样子.....”
蓝忘机微微有些恍惚，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件事，侧眼看向怀中的黑猫，眸间似有繁星般闪烁不止，须臾，才淡声道:“无妨。”
魏无羡‘咦’了一声，颇为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问道:“那为什么现在你又让我碰了，因为我不是人而是猫了吗？”
蓝忘机深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按压下早已动荡不安得内心，良久才回复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蓝湛，都说女人心是海底针。我感觉不对，你的心思比姑娘还难猜，我特别费解，也想不通，为何你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以前，你明明是很讨厌我的啊。”
说话间，他又看了一眼垂落眼前的抹额，抬爪拍了拍那人的手，似在催促他回答。
“你……”
“我怎么了？”
蓝忘机闻声一怔，眼睛微微睁大，呆呆地看着怀中的黑猫好一阵，好似在尽力平复着什么异样的情绪，少顷，他抓着黑猫一只爪子，有些激动的问道:“你……记忆有损？”
忽而一阵微风轻轻吹过，那人的抹额随着风在空中摇曳，与飞扬的青丝共舞般纠缠不止地在魏无羡眼前不断晃动。恍惚间，透过缕缕青丝，他仿佛看见蓝忘机的眼眸里冉冉升起一轮皎洁的新月，映衬的那人愈发仙气逼人，又好似为其凭添了一丝烟火气息，这番不同于往日的气质令他心跳随之漏了一拍，不由得看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