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
晚来归。
薄暮昏黄,尘羽飞扬可见。
风乍起,拂过天地,拂过江海,拂去一丝初秋未晚的熏熏凉意,直直袭向晚归的人们,与一缕芳香撞个满怀。夕阳的余晖将人影拉得好长,霞光透过枝桠洒向青石板路,落得行人一身斑驳的叶影与粼粼星光。
魏无羡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坐在街边小摊的长凳上,乜眼瞧着洛阳城的红砖绿瓦,突兀飞檐,高扬旗帜,摊贩店铺,巡巡车马与川流行人,轻啧了一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洛阳。
和蓝忘机云游半月有余,脚步遍布山河。白日里携手游山玩水,夜间并肩除邪斩祟,一路走来,潇洒恣意,快活无比。
当然,在翠苍山遇到仙门世家除外。
“来咯!二位的阳春面!”茶小二举着托盘,走到魏无羡坐下的桌位前,躬身将托盘上的面摆放在木桌上,端起飘满红油,带着蛋花和牛肉片的一碗面放在他面前:“这份是重辣的。“
魏无羡从筷笼里取出两双竹筷。
“这份是清汤的。”店小二将一碗清汤寡水,除了一个荷包蛋只能看见几片青菜叶子的面条放在蓝忘机面前,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齐活了,二位慢用!”
“嗯。”蓝忘机接过魏无羡递过去的一双竹筷,夹起面条吹了一口,却没立刻吃,而是抬眸瞧了一眼对面。
魏无羡正低头瞧着阳春面发呆。
蛋花儿打散在浇满红油的阳春面里,仿佛几朵撞入薄暮的迎春花,万丈千红中缀着点点莹黄。纭纭缭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水雾在空中舞出风的形状,再散如云烟,转瞬即逝。
“怎么了?”蓝忘机夹起碗中的荷包蛋,放入魏无羡的面碗里。
闻声,魏无羡抬起头,视线与一双琉璃眸不期而遇。
蓝忘机:“在想什么?”
他摇摇头,夹起碗中的牛肉片塞到那人的碗中,清汤面立即被染上几滴红油:“蓝湛,你得多吃点肉,你又不是兔子,天天抱着萝卜青菜啃会营养不良的。”
坐在对面的青年挑了挑眉,夹起碗中的牛肉片没有说话。
魏无羡又夹过去几片牛肉,本来打算连荷包蛋都夹过去的,但思及这是蓝忘机亲手夹过来的,便放弃了,开始埋头吃面。
从翠苍山走下来,他和蓝忘机一直游走在人群的最后面,想趁机溜走去逛夜市。
今晚有宴席,答谢各仙家派人增援叶家除祟。但他实在是不怎么想出席这种场合,其他世家的人也未必想见到他。虽然如今,一身污名洗去尽半,但他在鬼道上的修为依旧无人能及,甚得他人忌惮。
仙门百家都不怎么想和他扯上关系。
但小辈们不这么想,蓝家几位小辈半月未见到他两,刚刚在山上一碰面,蓝景仪就奔了过来。蓝景仪一奔过来,其他世家的小辈也跟着奔了过来,将他和蓝忘机围成一团,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
几位在场的家主脸色一黑,甚是不满。下山时,强行将想跟着他一起去逛夜市的小辈们都拽走了。
原本蓝景仪想跟着他们一起去逛夜市,却被蓝忘机一个眼神杀得收回了脚,只得转身跟着众人一起去叶家参加晚宴。
其实也没什么,活了两世,他已经习惯了。
但蓝忘机怕他多想,在他要了两碗阳春面后,起身低声交代店小二,有一份面要重辣,要加卤牛肉,要加蛋花儿,蛋花最好在面条出锅前再打散,撒上葱花和熟芝麻再端上桌。
魏无羡低头吃了一口面,被面条烫得眼眶发酸。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心道:“即使蓝湛交代的这么详细了,这面也做不出他千分之一的精髓。”
他想起曾有小辈问过,何为道侣?
蓝忘机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命定之人,倾心之人。”
小辈不懂,追问道:“何为命定之人,倾心之人?”
蓝忘机缓步走至窗前,垂眸道:“遇到方知。”
小辈依旧不懂,听得云里雾里,夜猎时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
魏无羡当时信口胡诌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但现在,在远离云深不知处几百里的地方,他吃到一碗带着静室味道的面。
他突然知道了该如何向小辈解释这个问题的答案。
何为命定之人,倾心之人?
——就是你想用尽全力去守候去呵护的人,就是出门在外,你会担心他衣食住行的人,就是两碗阳春面,你会嘱咐小二给他加卤牛肉,却忘记自己也是劳累了一天的人。
魏无羡眯了眯眼睛,在袅袅雾气中,看见蓝忘机低着头,轻咬了一口牛肉片。他弯着眉眼,弥漫在心头的雾气渐渐消散。
“蓝湛。”他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咀嚼道:“下次景仪他们再问何为倾心之人时,你不要和他们说你们蓝家先辈那些长篇大论,他们肯定听不懂。”
蓝忘机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你应该这么说。”魏无羡将剩下的荷包蛋全部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口面汤,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倾心之人,便是假如你只有一个卤鸡腿,你看着他吃却比你自己吃还高兴。诶,也不对,景仪这个小家伙定然会追问,那如果没有卤鸡腿怎么办?”
“没有。”蓝忘机仿佛懂了他的意思,眉眼透着几分笑意,连拿起筷子的动作都透着几分轻快:“便做。”
没有便做。
魏无羡眨了眨眼睛,看着蓝忘机小口小口地吃着面,笑出了声。
也是,蓝湛就是这个性子,没有便做。
他也跟着低头吃了一口面,再端起瓷碗喝了几口面汤,暖意由内至外散发出来,连拂面而过的晚风都连带着沾染上几分微醺的热。
一碗面下肚,晚霞已经在不觉间躲藏到群星璀璨的幕后,不见了踪影。林立在渡口两侧的纸灯纷纷亮了起来,灯光照得人面色泛着柔和的光韵,魏无羡瞧着灯下的蓝忘机站在店小二身旁,掏出一个钱袋,准备付账。
他眯着眼睛瞧着自家道侣递出去一锭银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鸡蛋味的饱嗝。
蓝湛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魏无羡站起身来,走过去,牵着自家道侣的手,另一手从钱袋里翻出一粒碎银,递给嚷着找不开的小二:“喏,他不懂价钱的。”
“好嘞。”店小二收下碎银,将那锭银子换回来:“两位公子,这钱还有剩余,不如再打包点卤牛肉带走吧?”
“不用了。”魏无羡摆了摆手:“不用找了。”
他拉着蓝忘机沿着渡口的长街往前走,店小二还在身后吆喝着:“好嘞!二位公子下次再来一定多加一份肉给您!”
渡口这条街甚是繁华,左侧商铺林立,右侧均是临江而设的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货品更是琳琅满目,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晚间出来逛闹市的人也很多,魏无羡怕走散,一直牵着蓝忘机的手,连看卖艺人表演杂技拍手叫好时都不曾放开。
路过一个卖糖水的摊子,卖货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魏无羡瞧着姑娘弯腰将“一文糖水”的招牌摆放在摊子前,走过去笑着和人聊了几句。
蓝忘机见他在摊位前停留了一阵儿,便掏出一粒碎银,准备买糖水,谁知卖货姑娘竟然摇了摇头,没收。
“找不开。”卖货姑娘指了指招牌:“一文糖水,一碗只要一文钱。”
蓝忘机看了一眼魏无羡。
魏无羡依旧站在那里,弯着眉眼和姑娘聊天,不一会儿,卖货姑娘便赠了一碗糖水。
他端着糖水喝了一口,笑着揶揄道:“蓝湛,你看,我有人送哦。”
“那又如何?”青年移眸看过来。
“不如何。”魏无羡转头冲卖货的姑娘笑了笑,松开手,指着蓝忘机:“姐姐,光送我不送他,你看他冲我呷醋呢!”
“哎哟。”卖货姑娘笑着盛了一碗糖水,又往里加了几粒蜜饯:“这位公子,真不是我不卖,我们这小本生意,真的找不开哟!”
蓝忘机默不作声地将碎银放在姑娘放置蜜饯的瓷罐旁,这才端起糖水喝了一口。
“甜吗?”魏无羡眯着眼睛瞧过来时挑了挑眉:“蓝二公子怎么总是如此大方。”
蓝忘机喝了一口便放下碗,轻声道:“甜。”
魏无羡又和糖水姑娘聊了几句,才放下碗,牵着蓝忘机的手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有一位卖菜的农贩,蓝忘机忽而加快了脚步,拉着他走了过去。
魏无羡感觉有点稀奇。
自打出了云深不知处,他每天都嚷着买路边的小摊,已经有一阵儿没吃蓝忘机做的饭菜,而这个人也一直没主动提出来做点什么。
他瞧见蓝忘机挑了几根莲藕,两个青瓜。还挑了一个白萝卜和几个土豆。
付账时,蓝忘机又是递过去一个碎银子。
菜农接过钱,睨眼打量着蓝忘机,捋了捋胡须,笑道:“得嘞!客官走好,下次再来!”
蓝忘机用纸将菜包好,应了一声:“嗯。”
“嗯什么嗯?”魏无羡双手抱胸,嘴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根狗尾巴草,歪着脑袋看瓜农:“你这个老伯好不老实,瞧人穿得富贵,就趁火打劫。我问问你,你家这莲藕多少钱,萝卜怎么卖?怎么就这么几个菜,你竟然收了一粒碎银?”
街上闲逛的行人多,他的声音也不大不小。话音一落,就引来旁人围观,瞧着魏无羡质问的振振有词,便交头接耳地对着菜农指指点点。
“就这几颗菜,要不了十文钱吧?”
“十文都多,昨天我买的比这多,才收了五文。”
“老陆又欺负外地人了?前几天不是因为这个刚被打了一顿,怎么这又宰人了。”
“老陆你又不是不知道,仗着和叶家沾亲带故,平日没少宰客,尤其是这种穿得富贵的生面孔。”
蓝忘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魏无羡伸出手去,掌心朝上:“老伯,这粒碎银够把你这摊位剩下的这点菜买光了。我说的没错吧?”
“是是是。”菜农见围过来的人渐渐增多,转了转眼睛,立刻换了说辞:“这位公子别急,我刚刚还没来得及找钱给您呐!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菜农低头在钱袋里翻了翻,翻出来一手铜币,递给蓝忘机:“公子收好。”
蓝忘机接过铜币时,微微怔了怔。
两个人离开摊位准备继续逛一逛,魏无羡拉着蓝忘机低声念叨着“蓝湛你不要瞎付账,你们蓝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着:“公子!两位公子!等一等!”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卖糖水的姑娘朝他们跑过来,见他停下来也不再喊叫,只是加快了步伐,没一会儿便停在了他们面前。
“姑娘。”魏无羡上下打量着她:“你这是?”
“公子。”卖糖水的姑娘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枚碎银:“这是你们刚刚落下的。”
魏无羡侧头去瞧蓝忘机:“蓝湛,你来吧。”
“嗯。”蓝忘机点点头,对糖水姑娘道:“小本经营,都不容易。”
“我说是送你的,就不会收你的钱。”姑娘执拗地将银子还回来:“公子,我们虽是小本经营,但也是讲究诚信的。您这一粒碎银可以买下我的糖水车了,这钱我不能收。”
蓝忘机垂眸不语。
“要不然这样。”魏无羡伸手将姑娘递过来的银子又送了回去:“我两准备在这小住一阵,这钱就当是定金,以后每日都去姑娘的摊位买糖水,麻烦姑娘多给放一些蜜饯。”
“这样啊。”买糖水的姑娘犹豫片刻,笑道:“那两位公子打算何时走?我们家别的没有,这洛阳特产的牡丹糕却是全城闻名的。今儿不赶巧,已经卖光了。我明天多带一些过来,两位喜欢吃的话,走的时候我再包两包送您。”
“好。”蓝忘机道。
魏无羡打了个响指:“一言为定!”
从闹市回来后,夜已至深。青年先是去厨房忙碌了一阵,才走出来,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和他一起观赏着江景。
两个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转头看过去,瞧见蓝景仪手里拿着什么,金凌追在他后面,大声喊着:“你别跑!你站住!你还给我!”
魏无羡笑了:“这几个人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得,这么晚了还满大街瞎闹。”
蓝忘机握着茶杯,看过来一眼。
“含光君你可别冤枉我。”魏无羡单手撑腮,手肘抵着石桌:“我这么大的时候也就偷偷上山打个山鸡。”
蓝忘机轻饮一口淡茶,视线没有移开。
“好吧。”魏无羡也看着他:“好像,还带头偷莲蓬来着。诶哟,蓝湛你别笑我了,我和他们能一样吗?你看我现在多稳重!”
蓝忘机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声:“含光君!魏前辈!”
“在呢!”魏无羡瞬间忘了自己刚刚说的‘稳重’,从石凳上跳起来,张开双臂,笑道:“小景仪,是不是又想抱着我哭鼻子啊?”
“谁要抱你!”金凌嫌弃地拉开景仪,“我们是来……”
他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重复道:“是来……”
“来干什么啊?”魏无羡蹲在石凳上,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们:“你看这马上子时了,你们在我面前不守家规就算了,含光君可在这呢,你们不怕被罚啊?”
蓝忘机掸了掸衣袖:“今日破例。”
“啊?”魏无羡张大了嘴巴:“你们家连过年都严格遵守着那套作息时间,今儿怎么就破例了?”
“魏前辈。”蓝景仪走近一步,试探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魏无羡反问道:“什么事儿?”
“含光君……”蓝景仪转而去看蓝忘机:“这……”
蓝忘机举着茶杯,轻声道:“他记性不好。”
金凌道:“那这也太不好了吧。”
魏无羡有些懵,抬手拽了拽蓝忘机的衣袖:“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着更锣自客栈门口路过,提醒着街坊四邻现在已经是子时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话音刚落,就听“噗呲”一声,后院亮起几颗火星。魏无羡移眸看去,未等瞧清,便见一抹烟火窜上天空,在夜幕中绽放成一朵金色莲花。
“嗖!”
又一抹烟火窜上天空。
“嗖嗖嗖!”
一朵朵莲花绽放在天边,点点金光与熠熠繁星雕琢出黛夜的轮廓,瞧得魏无羡微微睁大了眼睛。
“魏婴。”蓝忘机放下茶盏,浅色双眸定定地看着他,在烟花爆竹声声炸裂的嘈杂中,轻语道:“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魏无羡神情一滞。
蓝景仪和蓝思追也道:“魏前辈,生辰快乐!”
金凌将礼盒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喏,礼物。”
欧阳子真带着其他躲在暗处放烟花的人也跑了过来,站在他面前傻笑,从乾坤袖里取出一枚木盒,递给他:“嘿嘿嘿,老祖前辈,生辰快乐。我爹让我把这个送给你,感谢你和含光君一次又一次救了我。”
魏无羡眨了眨眼睛,接过欧阳子真送过来的木盒,依旧有些恍惚。
“发什么愣啊?”金凌看着他:“烟花一会就没啦,还不赶紧许个愿?”
蓝景仪道:“对啊对啊,赶紧许个愿。思追我们跟着蹭个愿望吧!就……许我这次夜猎得个甲!”
“就你?”有人嘲笑道:“那你得好好拜一拜。”
“嘿,我怎么啦?”蓝景仪有些不服,回头和人争论了一句:“我就不能得甲吗?”
“蓝湛。”魏无羡收好木盒,又打开了金凌送的礼盒,里面放着一枚云梦的清心铃,铃身刻着一个字:婴
蓝忘机道:“不是。”
“不是你?”魏无羡盯着清心铃出神许久,才像听到了自家道侣的话,将礼盒收进乾坤袖:“那是他们自己搞得?”
蓝忘机摇了摇头:“不知。”
魏无羡眯了眯眼睛:“那你肯定知道他们今晚要犯家规吧?”
“嗯。”蓝忘机点了点头:“准了。”
我就知道!
蓝湛不点头,蓝景仪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在亥时过后还出现在这里。
“魏前辈。”蓝景仪催促道:“烟花要没了,你快许愿吧。”
“好。”魏无羡瞧着满天绚丽的烟火,悄无声息地伸出手,从石桌下握着蓝忘机的手指,轻声道:“一愿人长久。二愿……日日如今朝。”
三愿,今生与君长相安。
“日日如今朝?”金凌道:“哪有人许愿自己天天过生日的?”
魏无羡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孩子家家不需要懂大人许的什么愿。”
“嘁。”金凌撇了撇嘴,抱剑道:“谁稀罕。”
放完烟花,小辈们在院子里逗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蓝忘机牵着他回到房间后,转而出去取厨房里,刚刚炖好的莲藕排骨汤。
当他端着砂锅走进客房时,发现魏无羡并不感到意外。
打他买莲藕买排骨开始,这个人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蓝忘机盛出一碗汤,放在桌案上,轻声唤道:“魏婴,喝汤。”
魏无羡道:“来咯!”
两个人坐在桌前,一人端着一瓷碗的排骨汤。魏无羡喝了几口,忽而凑近他,问道:“蓝湛,我的礼物呢?”
蓝忘机顿了顿:“没有。”
“没有?”魏无羡放下汤碗,抬手捏着蓝忘机的衣袖:“蓝湛,真的没有?”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
魏无羡笑道:“你不是听了我许的愿,就不肯拿出来礼物了吧!”
蓝忘机放下汤碗:“……”
魏无羡伸手搂着自家道侣,在人脸上亲了一口:“我的二哥哥哟,准备了就拿出来呗!”
蓝忘机的耳垂不着痕迹地渐渐变得粉嫩,须臾,从怀里取出一根红色绸缎条。
他接过来仔细瞧了瞧,这绸缎的原料应当是冰蚕丝,据说极具福运,仙门百家都在抢这种绸缎做衣服。如今市面上早已断货,不知道蓝湛这个闷葫芦是从哪里买来的。
这个暂且不提,这红绸上的一端绣着卷云纹,另一端绣着九瓣荷花,正中央绣着一个‘婴’字。从这个字的笔锋走向来看,是蓝湛亲手绣的。
魏无羡眨了眨眼睛,笑出了声:“蓝湛,这个是用来?”
蓝忘机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将他的红色发带解下来,又用红绸给他重新束了个高马尾。
魏无羡道:“发带?”
蓝忘机应道:“嗯。”
魏无羡转过身抱着蓝忘机,脸贴着他的腹,双手环着他的腰,声音闷闷地:“这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拿出来的。虽然我许愿日日如今朝。但是蓝湛,你在,才是日日如今朝。你不在,何谈今朝?”
蓝忘机定定地看着他,抬手抚摸着他的发,轻声道:“我知。”
何为命定之人,倾心之人?
蓝忘机想,他已经有了一个蓝景仪能听懂的答案。
命定之人,是有他在,时间便是静止的。
倾心之人,是同他在一起,便如日日渡七巧,时时过生辰。
时间,岁月,流年,长短皆逝。浮生未歇,但得道侣相伴,便可岁月如歌。
折腾了一天,蓝忘机搂着怀里的人闭上双眼时,刚刚还在和他聊天的人,这会儿已经呼吸十分均匀。
魏无羡缩在他的怀里,低声呓语道:“蓝湛……”
“嗯。”蓝忘机依旧闭着眼睛,轻拍着怀中人的背:“我在。”
那个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回应,没再梦呓,反而睡得很沉。
蓝忘机心道:“魏婴,晚安。”
其实在烟花腾空的那一刻,他也许了个愿。
但愿人长久,与君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