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免免在路上

                                 番外三：被风吹过的夏天

 

 

 

        【本文请搭配金莎《最后一个夏天》bgm边听边读】

 

 

-1-

 

罗青羊穿着一件碎花小洋裙，披散着头发，在门口晃来晃去。

 

魏无羡余光一瞥，刚想开口和人打招呼，想起前几天蓝忘机的样子，便将这一想法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低着头继续算题，装作没看见。

 

 

高三组的人前几天总算经历完高考，从考场回来出席高中最后一次班会。学姐们在离开学校前好像都想和青春告别，仪式感十足，不是偷偷往魏无羡书桌里塞情书，就是往他书包里塞礼物。

 

整整一个晚自习，不断有人来体育馆找他要签名，哭唧唧地告白，或者将洗得干干净净地穿了三年的校服递过来，请求他在衣料上签名。

 

一开始，蓝忘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抱着篮球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魏无羡便硬着头皮在一个又一个略带哀伤的少女面前，拔掉马克笔的笔帽，潇洒地签下姓名。

 

 

当然，这期间也有人来找蓝忘机索要签名。

 

甚至有人红着脸来找聂怀桑告白。

 

连当初坚持送江澄早饭的女主角都现身了，红着脸塞给江澄一份亲手制作的巧克力。

 

可惜江澄从来不吃甜食。

 

魏无羡心道：“这妹子勇气可嘉，毅力惊人，输就输在不通敌情上。”

 

 

几个少年站在篮球馆里，握着马克笔认真地在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留下黑色的笔迹，好像亲手将对方这段不为人知的暗恋彻底划上句号。

 

来找魏无羡和蓝忘机的都算识趣，要完签名深鞠躬道谢后，还会笑着祝福两人。

 

但有一个人除外。

 

有一个艺考的学姐，出考场就被朋友拉去喝酒，回学校时已经是醉醺醺的状态，她红着脸，抱着校服来找魏无羡时，登时就坐在地上，大哭出声。

 

简直是嚎啕大哭，就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魏无羡站在少年身边，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处理，手里攥着签好名的校服，僵在原地，不知是该将其递过去呢，还是先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最后，他还是决定先稳住学姐的情绪，半蹲在地上，声音很低，“你不要哭啊，高考完这是好事啊。”

 

学姐哭得有些哽咽，呼吸都十分不顺，身子一抽一抽地，“我...我就是想...正式和我的青春告个别。我...就是在这里喜欢...上你的。”

 

魏无羡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学姐红肿着双眼，哭唧唧地乞求：“能不能...抱一下？”

 

魏无羡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装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手中的校服递了过去。

 

学姐接过校服，从地上站起身来，在魏无羡转过身时，忽而张开双臂。

 

下一秒，蓝忘机一把将魏无羡拉入怀中，醉醺醺的学姐扑了个空，哭声更大了，跑走的时候还在喊着：“你怎么就喜欢上他了！”

 

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魏无羡。

 

他被少年禁锢在怀里，心骤然高高悬起，咽了口唾沫，试探道：“蓝湛，你没生气吧？”

 

蓝忘机：“没有。”

 

说是这么说，之后再有人来找魏无羡要签名，不论怀揣着怎么样的心思，他都不敢再签了。

 

因为蓝忘机的脸已经冷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结出冰来。

 

 

 

-2-

 

 

为了尽快哄好醋意大发的少年，他晚上再次溜到蓝家去蹭饭，顺便过个夜。

 

蓝忘机打开房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眸色一亮，倒也好像真的不再生气，吃饭时看见他嘴角沾着油渍，极其自然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擦了擦。

 

但很奇怪的是，吃完饭，蓝曦臣并没有上楼。

 

他打开冰箱仔细翻了翻，轻声道：“忘机，家里没有养乐多了。无羡刚刚吃了这么多排骨，还是喝一瓶比较好。”

 

少年低低应着：“嗯，我去买。”

 

魏无羡有些受宠若惊：“可是现在已经很晚——”

 

后面的话，在他对上蓝曦臣的视线后，压在舌下，统统憋了回去。

 

很明显，蓝曦臣有话想要单独对他说。

 

 

 

少年离开后，蓝曦臣端着冲泡好的茶壶，姿势优雅地斟了一杯，放在魏无羡面前。

 

他拿起来细品一口，视线移过去，缓缓道：“曦臣哥，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

 

蓝曦臣低垂着眼眸，表情有些凝重，沉思片刻，轻声道：“无羡，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魏无羡放下茶杯：“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答应。”

 

蓝曦臣抬眸看来，眸间的顾虑很深，“我上大学后不能时时回来，叔父也只是每个月来查看一次。阿姨负责每天的膳食和室内清洁，可以说，能陪在忘机身边的只有我。我走了以后，他就真的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空荡荡的屋子了。”

 

魏无羡心下一紧，隐约间猜到蓝曦臣想要拜托什么事。

 

蓝曦臣顿了顿，“如果可以，你能多来陪陪他吗？我想，他应当是最希望你能陪伴在左右的。”

 

魏无羡微微一怔。

 

也是，就算他每天都来蹭饭，吃完后也会离开，蓝忘机又要一个人面对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岂不是更加孤独。

 

想到少年每天都要独自生活，睁开眼闭上眼家里都没有任何人，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人攥在手里拼命地揉捏一样，难受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眨眨眼，沉默片刻，出声道：“好。”

 

 

那晚，当少年再一次并拢他的腿时，魏无羡倏地搂住那人的腰，请求道：“蓝湛，你想怎么样对我都行，想多狠多用力都行，想咬哪里都可以。只要你喜欢，无论何时何地，你想怎么对我，我都接受。”

 

蓝忘机深吸一口气，眸色沉沉地压过来，狠狠地堵住他的嘴。

 

 

-3-

 

 

罗青羊在门口转了几圈，最终好似终于鼓起勇气，从后门走进教室，伸出手去，轻拍几下魏无羡的肩膀。

 

魏无羡回过头去，见少女冲他微微一笑，大拇指指了指楼道，示意他出来说。

 

他移眸看了一眼依旧在奋笔疾书的蓝忘机，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罗青羊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想请魏无羡留下一句寄语，写在校服上。

 

魏无羡拔掉马克笔的笔帽，沉思片刻，脑海里回想起少女干净的笑容，提笔写下一句话：

 

愿你永远笑颜如花，清澈明朗。

 

最后，大笔一挥，在寄语后签下三个大字：魏无羡

 

少女笑着接过他递过去的校服，眼睛弯成月牙，“听说你想报考Z大是吗？”

 

魏无羡微微一怔：“是，你们今天是回来填志愿的？”

 

罗青羊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后退着步伐，笑道：“加油哦！没准将来我们还会是校友！”

 

魏无羡微微一笑：“好，有缘再见。”

 

罗青羊转身跑出长廊，消失在楼梯角。

 

他突然觉得，心怀善念的人，总是第一时间为他人着想，这种温和的人应该很难走心吧。

 

魏无羡站在原地，突然很想谢谢少女这么久以来，不曾宣出于口的喜欢与关注。

 

 

 

-4-

 

 

高三这年，蓝曦臣离家去外地念大学。聂怀桑天天被自家大哥耳提命面地督促学习，干脆黏在魏无羡和蓝忘机的身后求他们给自己补课。

 

魏无羡想了想，提议他搬到江宅来，大家每晚一起在书房埋头奋战，哪里不会可以互相沟通交流。

 

这场冗长的学术研讨会于三天后正式举行，蓝忘机和聂怀桑都简单地收拾好行李，搬到江家的客房居住。

 

四个少年每天聚在一起勤奋学习，有蓝忘机在，谁都不敢偷懒。聂明玦来视察一次，正好撞见蓝忘机罚聂怀桑默写单词。

 

聂明玦满意地点点头，再也没来看过自家弟弟。

 

 

 

这样宛如军训的日子持续一年，在上战场前，学校举办成人礼。每位学生都要给自己的父母或者监护人写一封信，于成人礼上亲自交于对方手中。

 

高三组所有的学生全部出动，整整齐齐地列成一排排，与出席的亲人面对面站在操场上，等着交接音乐响起，将手写的信递过去。

 

魏无羡左顾右盼地四处打量，发现有些学生的家长是没有出席的。

 

比如，蓝忘机。

 

他忽而想起昨天老师通知这件事时，少年解题的手倏地一顿，表情落寞无比。

 

心像被什么野兽吞噬一样，疼意刺骨。

 

魏无羡看着站在江澄面前的虞紫鸢，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江枫眠，不顾还在台上演讲的蓝启仁明日里对自己有多么看不顺眼，抬腿就冲少年跑了过去。

 

他拉起少年的手，带着人往江枫眠面前跑。

 

蓝忘机微微一怔，跟在他身后，跑到江枫眠身前，停住脚步。

 

此时此刻，音乐恰好响起。

 

魏无羡将手里的信递出去，移眸瞧着少年，扬扬眉，示意少年也将信交于江枫眠。

 

蓝忘机的手指动了动，垂下眼帘，迟疑几秒，将手中的信递过去。

 

江枫眠笑着接过两位少年递过来的信，伸手揉着魏无羡凌乱的头发，弯着眉眼，宛如一名慈祥的老父亲：“阿羡，明天不要紧张，加油啊！”

 

魏无羡点点头，笑道：“谢谢江叔叔，我会的！”

 

江枫眠扬起手，转而去抚摸蓝忘机的发梢，唇瓣翕张，柔声道：“你也是，要加油，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蓝忘机微微睁大眼睛，极浅的瞳眸里仿佛锁着一汪清泉，涓涓潺潺，暗流不止。

 

 

 

 

 

-5-

 

 

魏无羡和蓝忘机并不在一个考场。

 

考试的时候，蓝忘机总是时不时地想起来少年那张眉目含笑的脸。

 

答语文卷纸时，他读着冗长的文言文，心想：“魏婴一定嫌它生僻字多。”

 

答数学卷子时，蓝忘机解出所有题，从头检查的时候，心想：“他这次应该又是满分。”

 

答理综卷子时，蓝忘机发现一道物理题存有陷阱，眨了眨眼睛，心想：“魏婴会不会误会这道题的考点？”

 

答英语卷子时，他做完听力率先写的作文，读完作文要求，他微微勾起一侧嘴角，放下心来。

 

这个主题的作文，还好当初他逼着少年背过，应当问题不大。

 

 

 

考完试回到学校，魏无羡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都是像什么“蓝湛你真厉害居然押对了作文”“这次物理有点难啊”“数学太简单了没什么意思”之类的。

 

聂怀桑看上去也喜笑颜开，可见这一年生活在蓝忘机的威压下，他的成绩也有很大的提升。

 

 

 

少年们刚刚回到学校没多久，新一轮的青春留念就来了。

 

全班同学都在疯穿着校服，每个人都握着马克笔，疯狂的传写着自己的名字。

 

魏无羡将校服外套脱下来，递给蓝忘机。

 

少年接过来，在胸口处的衣料上，一笔一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靠窗那一排的学生将堆积如山的卷纸抓在手里，扒在窗口，像土财主撒钱一样往空中扬洒着白花花的试卷。

 

整个三楼，所有窗口都挤满了人，手里攥着试卷，不断地从窗户往外面扔。

 

学校郁郁葱葱的林荫小路上，洋洋洒洒的落满了试卷，乍一眼看上去，还会误以为是搁浅在夏日浪潮里的白雪。

 

魏无羡也跑来跟着凑热闹，将自己的卷纸扔完还要继续扔少年的。

 

蓝忘机一手压在卷堆上，抿着唇摇了摇头，“不易清理。”

 

他这才想起来，路上堆满试卷，确实是给环卫工人增加工作负担，便提议道：“那拿去卖掉?”

 

蓝忘机：“好。”

 

 

 

 

 

 

-6-

 

 

 

后来魏无羡才发现，少年并没有卖掉教科书和为数不多的笔记。

 

他看见蓝忘机的书房里，有一列是专门用来存放教材的。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一本不差。

 

而且，少年还留着所有时期的校服。

 

他一时兴起，在所有教材的扉页，少年的签名处，填上自己的名字。

 

好似这样就能弥补那些他不在的日子。

 

写完书，他又掏出马克笔，在少年每个时期的校服衣领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在写自己的名字时，会感觉心里满满都是幸福，连空气好似都似甜甜的，像棉花糖的味道。

 

 

填报志愿那天，聂怀桑听说Z大传媒学院美女如云，毫不犹豫地填上Z大新闻系，江澄不想大学再看他两腻腻歪歪，选择留在本市的医校。

 

魏无羡毕恭毕敬地填上Z大数学系，看见少年如约填写的Z大物理系，忍不住凑到人耳边轻舔一口，声音透着几分魅惑:“蓝湛，我听说大学是可以不住校的！”

 

少年移眸看过来，微微挑起眉，静静地等他下文。

 

魏无羡舔舔唇，笑道：“咱两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同居了？”

 

蓝忘机：“.....”

 

少年的睫毛轻轻一颤，在江澄嫌恶地翻白眼前迅速拉走了魏无羡。

 

最后一个夏天悄无声息地来，又安安静静的走。

 

不过好在，属于高中的夏天过去了，属于他们的夏天，还有很多很多。

 

最后一个夏天，他们却不会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