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南北的路不再漫长-
蓝忘机早早起床做好早餐叫醒魏无羡。
两个人吃完饭,坐车到了高铁站。在这期间,蓝忘机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视线略微偏转,不肯于人对视。
魏无羡取完票斜背着旅行包,三步一回头地和蓝忘机道别。后者始终静默地矗立在原地,浅色眼眸深深地望过来,繁星闪闪,忽明忽暗。
蓝忘机终似忍不住,“魏婴。”
青年的双手微不可查地握了握,看着那个人笑魇如烟的脸欲言又止。
“路上小心。”
最后也只是憋出这么一句话。
但这对于魏无羡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突然掉头冲人跑过去,紧紧地将其抱了满怀。
魏无羡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语气听起来十分委屈,“蓝湛,我舍不得你。你一定要想我,我会很想很想你的。”
蓝忘机垂再魏无羡背后的手顿了几秒后,还是举起来回抱住,声音淡淡地,带着一丝隐忍的沙哑,“嗯。”
火车站是个24小时都人来人往的地方。
两个大男人在这里紧紧相拥依依惜别的样子在一群不舍别离的情侣中甚是扎眼。
像是感到了四周不断投射过来的怪异目光,青年拍了拍他的背,“去吧。”
魏无羡恋恋不舍地又抱了一会,抽身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在人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会很快回来的!”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蓝忘机,一步一步后退,最后转过身,消失在安检处。
青年抚摸着刚刚被人轻轻亲过的地方,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眸子紧紧追着某个身影消息的方向,像是在说:“我等你。”
你说你会回来。
我便等。
多久都等。
魏无羡检完票,跑进站台上了车,忍不住掏出手机给人发消息,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能观察到的任何细节。
比如火车上的人好多啊。比如我隔壁做了个小孩,长得特别可爱。
比如蓝湛今天的天气好好哦,好适合出去约会之类的废话。
蓝忘机全部都只回应一个字: 嗯。
他举着手机和忽有忽无的信号作斗争半个多小时后,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行为——他这是刚离开蓝忘机,就开始害相思了?
靠。说好的让他相思我的呢,怎么变成老子相思他了?
于是,在蓝忘机再一次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字后,魏无羡收起手机开始睡觉,准备将欲擒故纵进行到底。
他被乘务员叫醒时发现已经到站了,赶紧背着旅行包冲了出去。公司总部并未派人接待他,他随意打了个车到总部和前台报了自己的名字,就被人领到了行政部总监的办公室。
总监早预料到他这个时间会来,推开手上的工作和他谈了许久,对他颇为赏识。签完合同,总监让秘书将他带到了早已定好的酒店,再三挽留他在临沂多玩几天。
魏无羡本想拒绝的,但掏出手机查看时发现某人竟然一直没联系他。
心想,既然决定用这招就不能半途而废,便咬着牙答应了。
回到宾馆休息了一会,他觉得十分无聊,身边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思索一番便从行李箱中翻出了红木首饰盒,打开取出来一直被珍藏起来的玉佩项链,戴在身上。
玉佩贴在胸口,透着丝丝凉意,像极了那个人覆在肌肤上的吻。
蓝忘机将这几天被人打扰始终没处理完而挤压下来的文件通通搞定后,又翻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期待中那个人的消息。
那个人自从到站后发了条消息告诉他已经下车了就再也没骚扰他,很是奇怪,这一点都不像魏无羡的风格。
导致蓝忘机一整天都在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一看,经常感觉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掏出来一看才发现是幻觉。
他打开对话框打出两个字,又迅速删除了。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静坐了一会,拿着水杯起身去接水。
这时,手机响了。
心脏“嘭-——”地猛然跳动了一下,他急步走过去,发现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 蓝曦臣
眸中的星辰落幕,他按下接听键,语气如常的说着话。
“兄长。”
“忘机,我听李叔说无羡今天走了?”
“嗯。”
“怎么走了?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没拦住他吗?”
“出差。”
“哦。我还以为……没什么事就好,那晚上一块吃饭?”
“好。”
挂断电话,蓝忘机终于下定决心,点开对话框给那个人发微信。
他反复打字反复删除,反反复复几分钟后,只发了五个字过去: 记得吃晚饭。
收到信息时,某个人正在网吧里玩的兴起,没注意到手机亮了。
等他打完一盘游戏看见手机的呼吸灯一闪一闪时,笑着拿过来打开了信息。
果然,想我了吧。
对方简短的五个字,他却抱着手机一读再读,最后正准备给人打回去,却在刚拨出的那一秒就挂断了。
计谋刚刚奏效决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他起身走出去思索着晚上要吃点什么,慢悠悠地路过一家酒吧。
没记错的话这家酒吧是金家人开的,全国连锁很是出名。
他站在酒吧门口呆呆的想着,也不知道厌离姐和金子轩结婚后过得怎么样,那小子会不会欺负厌离姐。
这时,身后有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魏……无……羡!”
他一回头,看见江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正目光凶狠的瞪着他。
魏无羡:“…………”
真是那个什么,冤家路窄。
江澄攥紧着拳头,眼睛瞪的滴溜圆儿,仿佛下一秒就会打上来,“你还有脸来临沂?还敢在这酒吧门前站着?”
魏无羡侧着身,上下打量着江澄,“为何不敢?这店是你家开的?”
十三年不见,江澄沧桑了许多,眉宇间不再稚嫩青涩,取而代之的是老练刻薄。
“你……!”
江澄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揪着他的衣领怒骂着:“你不是在为温狗做事吗?怎么堂堂地下社团的堂主,如今出门一只狗都不带吗?不怕被人砍吗?”
魏无羡挣脱出来,整理着衣服,好像十分不愿意再和他纠缠下去,“你够了。”
“不够!”
江澄又是一拳打了过来,边叫骂着边狠狠地拳打脚踢。
魏无羡始终没有还手,只是到处乱窜的躲着。跟在江澄身后的人上前想要帮忙,都被江澄骂了回去。
江澄将他按在地上,骑在他身上每打一拳就骂一句,
他也不甘示弱,笑着嘲讽道:“你就这么点力气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江澄。
江澄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继续拳脚相加。
但是动作太大,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对着两个人指指点点,几分钟后,终于有人掏出手机报了警。
江澄再一次狠狠一脚踹在魏无羡身上时,他没站稳趔趄着摔倒在地,恰巧胸前佩戴的玉佩项链断裂开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叮——当”
玉佩碎了。
魏无羡突然怔住了。
他趴在地上,紧张地捡拾着玉佩的残块,紧紧握在手里,顾不上碎块扎进掌心是有多么钻心的疼。强撑着身体踉跄着站起来,愤怒地伸出手指着江澄,刚想开口就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蓝忘机是在和蓝曦臣吃晚饭时突然接到了山东警方的电话,通知他有人在街头被打晕了,手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所以让他尽快到临沂处理。
挂断电话,他匆匆解释几句就要走,蓝曦臣将他拦下来,迅速买了两张上海到山东的机票,亲自开车送他去往高铁站。
几个小时后,两个人出现在魏无羡所在的医院,蓝忘机匆匆赶到病房时,那个人还在昏迷中。
蓝曦臣紧随其后跟了进来,轻轻拍着蓝忘机的肩安抚道:“忘机,你不要担心。我先去交医疗费,顺便问问医生无羡的情况。忘机,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蓝忘机没回头,只低低应了一声。
蓝曦臣出门去楼下缴费,独留蓝忘机一人面对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的魏无羡。
青年颤颤巍巍地走到病床前,双手颤抖地捧着那个人的手,紧紧握着,像是不相信眼前这一切。
几分钟后,蓝曦臣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脸色略带疑惑,“忘机,已经有人交过医药费了。无羡国内还有其他朋友吗?”
“嗯。”
蓝忘机想起魏无羡那个偶尔帮他打扫房间的朋友,隐约感觉两个人可能要碰面了。
门外,刚刚被江厌离保释出警察局的江澄挣脱阻拦,一脚踹开病房的门闯了进来,“姐!你别拦我!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装死!”
江厌离紧紧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拦着他面前试图阻止他再做出什么事,“阿澄!你冷静一下!”
蓝忘机满眼愤怒地斜看着他,鲜有控制不住情绪的一面展露出来,“滚。”
青年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魏无羡缠着些许绷带的手腕。
江澄微微有些诧异,“蓝忘机?你怎么在这里?”
“江先生,这里是医院。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
一直站在门口的蓝曦臣淡淡地提醒着他,此刻在病房外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江澄:“安静?你让我安静?我……”
“都散了吧。”
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一名警察,江澄看到立刻噤声,不再骂骂咧咧。
陈警官关上门,淡淡地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人,朝蓝忘机走了过去,递给他一块已经碎裂的玉佩,玉佩的一角上还缠着已经断开的红线。
“这是我赶到的时候护士交给我的。护士说魏无羡始终死死握着这块玉佩,将他手都割裂了。我想这应该对他很重要。你先替他收着吧。”
蓝忘机愣愣地看着玉佩,双目微微睁大,脑袋瞬间“嗡——”的炸裂开。
他伸出颤抖地更加厉害的手接过了玉佩,低着头,直直的盯着它,一时间没回过神。
陈警官拍了拍蓝忘机的肩,看着江澄,言语之间有微微怒意。“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只是吩咐公司和你们学校的人留意魏无羡的安全。我没想到他能跑到山东来出差,还这么巧,碰到了江总。”
江澄更是疑惑,问道:“你什么意思?”
陈警官松了松衣袖,无意间漏出了他佩戴在腰间的配枪,“我什么意思?江总你是魏无羡一起长大的兄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他是那种被你打几拳就会倒下的人吗?你来病房闹之前有没有问过医生他的状况?我猜没有吧?我来告诉你,他这十三年过得都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生活,数次从鬼门关里抢救回来,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魏无羡了。他现在的身体经不起一点折腾。”
江澄显然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些消息,反问道:“你不是警察吗?你怎么替他说话?温狗养的黑警还有落网之鱼?”
陈警官显然更生气了,语气颇为不善,“你知道你父母为什么那么快被人放出来了吗?你以为那些证据是谁偷偷送到你公寓的?好心的无名氏?十年了,你找到这位好心的无名氏了吗?”
瞬间,江澄像被猜中心事一样,愣鄂的表情还带着些许茫然,“是他?”
陈警官继续说道:“你父母应该提过他们在狱中颇受大家照顾,丝毫没受到半分为难吧?你以为温家人目的仅仅是把你父母送进监狱这么简单吗?”
江澄彻底震惊了。
江枫眠夫妇出狱后提过,在狱中颇受狱警和其他狱友的照顾,就像被什么人提前吩咐过了一样。
陈警官冷笑了一下,接着说:“我和魏无羡达成了协议,我替他保护你们的安全,他听从我的命令为我办事,他是我们警方很重要的一名线人。我想这次的事魏无羡也不想追究,但是再有下一次,江总,你要记住你这是在触犯法律。”
言毕,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其他人,十分威严地走了出去。
江厌离倒不是十分意外,走到江澄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阿澄,我们先出去,等阿羡醒过来,有什么事是大家都不能说开的。阿羡不会怪你的。”
江澄木讷着步伐,机械般跟着江厌离走了出去。
蓝曦臣拍了拍蓝忘机的肩,吩咐着说:“我去无羡下榻的酒店收拾一下他的行李,医生说他并无大碍,怒极攻心晕过去了。很快就会醒过来,到时候我们直接回古宅疗养一段时间。”
蓝忘机始终看着手中断裂成几块的玉佩,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他死死握着这块玉佩!”
他死死握着这块玉佩!
青年想到他回来后对自己是如何百般撩拨的。
“蓝湛,你不想吻我吗?”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
“蓝湛你是不是呷醋了?”
青年浅色眼眸里布满了水雾,他看着病床上的人,呢喃道:“魏婴....”
蓝曦臣回来时背着魏无羡的旅行包,脸色有些许凝重。他拿出一个红木首饰盒递给蓝忘机,“这是我在无羡床上找到的。”
后者接过红木首饰盒,神情有些微滞。
这是蓝启仁的首饰盒,蓝家人都见过。
“我猜想这首饰盒是装玉佩项链的,便给叔父打了通电话询问……”
蓝曦臣将十年前魏无羡拿着玉佩来找蓝忘机,却被蓝启仁赶走的事说了出来。显然他也是刚刚得知这件事。
而蓝启仁以为魏无羡回来后早就和蓝忘机坦白过了,事后竟然再也没提过。
蓝忘机睁大了双眼,浅色眼眸里满是震惊,又喜又悲的情绪十分复杂的交织袭来,劈的他整个人——呆若木鸡。
蓝曦臣低低唤他好一阵,蓝忘机才稍稍有了反应。
他将玉佩收进首饰盒揣进兜里,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病床上的人稍稍动了动。
他立刻转头去看,只见魏无羡缓慢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声音沙哑的说:“蓝湛……曦臣哥……”
蓝忘机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温柔的回应道:“嗯。我在。”
“我怎么在医院里?”
魏无羡看着手掌上包扎的绷带有些疑惑,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事一样睁大了眼睛,立刻在身上不断摸索着。
蓝忘机起身将他按在了床上,不让他再乱动,“你在找什么?”
魏无羡看上去很着急样子,反抗着想挣脱出来,“我的项链不见了。”
“在我这。”
蓝忘机身体依旧略微颤抖,慢慢掏出首饰盒,打开给他看。
魏无羡有些自责,握着玉佩碎块的手还在不停颤抖,“这,还能修好吗?对不起,你们家的传家宝就这么被我弄坏了。”
“放心吧,无羡,能修好。”
蓝曦臣安抚住他,又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转身走出去办理出院手续。
蓝曦臣刚走出去,蓝忘机就俯下身去,整个上半身撑在魏无羡上方,目光炯炯闪烁着,深情之意一览无余,“魏婴。”
魏无羡人都躺在病床上了依旧不忘记调侃扯皮,他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抬起头迎了上去,“怎么了,蓝湛,是不是特别想我啊?”
“嗯。”
蓝忘机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这个人鲜有的主动不由得让他呆住了。
几秒后,魏无羡意识到自己的计谋成功了,兴奋地扳过青年的脸吻上去,立刻感受到对方热烈的回应。
好巧不巧的是,门开了——
江澄和江厌离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口,均是一副因为太过震惊而微微呆滞的目光看着病床上,唇齿缠绵的两个人。